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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呼吸。

不要慌。

冷靜。

……

冷靜不了。

姚申一專門跑這兒來幹嘛?

她點開菜單——

沒有叫花雞啊?

她茫然四顧,然後開始梳理自己眼下的處境——

她放了同時的鴿子、被臨時拉到這裏,而相親對象江醫生去了洗手間、還去了很久;

暗戀的上司和其他同事正在趕來的路上,估計馬上就能碰到。

想逃。

坐立難安。

有種被捉奸的感覺。

不對啊,誰抓誰的奸?

難道是……

與卿飛快地搖頭,把那個可怕的想法甩出去。

姚申一為什麽要來捉她的——

不可能不可能。

要不?先撤?

她焦急地跺腳,左顧右盼。

江醫生怎麽還不回來?男生去洗手間要這麽久嗎?

她瘋狂打字問陳酒他們到哪兒了,陳酒之前話那麽多,現在卻一點回應都沒有。

她全神貫註地盯著手機對話框,全然沒註意到,自己身後站了個人。

那人擋住了光、人影投到她的手機上,她這才察覺。

這熟悉的寒意從背後湧過來,她熟練地、戰戰兢兢地轉過身——

姚申一雙手插兜,緊抿著唇,冷冷地俯視著她,漆黑的眼眸中不見半點波瀾,渾身一股生人勿近的駭人氣息。

她默默地咽了口唾沫:“姚總,好巧啊……”

他無聲地輕笑一聲,然後兀自坐到了她對面、剛才江醫生坐的地方。

“嗯,巧,真巧啊。”

他面前是江醫生吃了一半的東西,還有他留下的餐具。

姚申一用指尖撚起筷子,冷笑一聲,然後丟到一旁。

他的手上不知怎的濺上了一些湯汁,他拿起桌上的紙巾,擦了好幾遍才擦幹凈。

他視線掃了掃桌上的菜:“這就是你放我鴿子、專門跑出來單獨吃的菜?看起來也不怎麽樣。”

“……”

與卿腦子一熱:“姚總,你不也是為了吃這裏的菜、中途跑出來了嗎?”

“……”

姚申一的臉色簡直不能用精彩來形容。

他嘴角帶著“燦爛”的笑,咬牙切齒:“是,我就為了一口吃的、大老遠跑過來。”

他這樣一說,與卿才發現,他的臉有點紅,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,像是匆忙找過來的。

與卿不明白他為什麽找來,只能匆忙轉移話題:“張克禮工呢?陳酒呢?”

“死了,餓死在半路上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你別這樣,你冷靜點。

話音剛落,還魂的陳酒、張克禮和朱明明三人這才姍姍來遲。

他們三人氣喘籲籲,步履蹣跚。

陳酒大汗淋漓,拖過與卿旁邊的椅子一屁股坐下,又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汩汩地喝。

她好不容易喘過氣,顫抖著指向姚申一:“你、你跑、跑什麽?”

姚申一斜乜了她一眼:“吃飯啊,你不是說餓了嗎?”

張克禮看了眼四周,有些嫌棄:“你帶我們吃什麽?跑這麽遠,就吃這個?”

他低頭看到與卿,面露微詫:“穆工?你怎麽在這兒?”

店家服務員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,大老遠指著他們:“你們、你們四個,你們怎麽不拿號就往裏闖啊?”

坐著的姚申一擡起眼皮瞥了她一眼:“我們有朋友已經進來了,我們和她拼桌。”

“……”

拼桌?

與卿看了看她坐的二人位,還有站著的三個人……

姚申一一下站起來,說:“我們這就走了,這裏加個座,三個人夠了吧?”

三人:“……”

陳酒不知從哪兒掏出一雙筷子,夾住一塊辣子雞就往嘴裏送:“剩菜我也不挑了,我快餓死了。”

與卿坐她對面,滿腦子想的都是——

這江醫生到底跑哪兒去了啊?怎麽還不回來?

不對。

不行。

她為什麽要讓自己的相親對象見同事啊?

尤其還是姚申一?

她眼珠子軲轆轉了轉,倏地站起身:“你們坐吧,我去趟洗手間。”

說罷,抓起包和手機就往外走,邊走邊在手機上問江醫生:

【你在哪兒呀?你去了好久了,我有點擔心】

結果還沒打完發出去,對話框上面正好變成了“對方正在輸入”。

與卿一怔,停在原地,果然江醫生很快發來一句話:

【不好意思啊穆小姐,我剛才在洗手間外的走廊上撞上一個人,然後撞倒了旁邊的菜。我全身都被湯汁灑了,只能回去換衣服,這飯沒法再吃下去了。】

與卿松了口氣,原來如此。

沒和姚申一他們撞見就是好事。

與卿很禮貌地回覆說:

【不要緊的,你沒有被燙到吧?】

江醫生:【沒有,還好湯汁不燙】

安全就好。

她正抓心撓肺地想下面該怎麽回覆,耳邊忽然傳來冷笑聲。

與卿嚇得魂飛魄散,回頭一看,又是姚申一。

這走廊人有點多,他說話時她甚至都能感覺到他滾燙的氣息。

——你再多嚇我幾次,可能就會失去我對你的愛。

他似笑非笑地凝視她許久,然後晃了晃車鑰匙:“你包都拿上了,也不像是去洗手間的。走吧,送你回家。”

說完他自顧自越過與卿往外走,見她沒有跟上來,轉身說:“不想走?要不我們回去拼桌、讓他們幾個坐地上。”

……還是走吧。

他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面,不知在氣什麽,一眼沒回頭。

他步伐快得很,與卿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。

……她為什麽要跟著他啊?

走人!

想。

不敢。

反覆糾結。

最後還是認命地上車、坐到副駕駛上。

其實,她很希望和喜歡的人共處一室。

但絕不是放了對方鴿子、跑去相親、又“偶遇”的這種情況。

對哦。

她忽然想起來,他還沒吃飯呢。

從那邊場子臨時跑出來,在這裏也是一口沒吃就走了。

她偷偷打量他的臉色——下頜線緊繃,咬牙切齒的,像是有人欠他錢一樣。

可能是,餓的?

於是她說:“姚總你餓不餓?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吧——”

“穆與卿!”他毫無緣由地、驀地叫她的名字,瞬間奪走了她所有思考能力。

他從來沒叫過她的名字,這一聲像是平地而起的驚雷,砸得她說不出話來。

她傻傻地看著他,支支吾吾半天、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。

他的嘴角扯了扯,臉上卻沒有笑意:“這是我第一次叫你名字吧?”

正好前面是紅燈,他一腳踩住剎車,斜眼乜她,眼眸裏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。

“你要是覺得我比你小幾歲、就可以把我當小孩看,那我告訴你,在你之前有這種想法的人多的是,他們無一例外都栽了跟頭。”

什麽意思?

他在威脅她?

她是他的對手嗎?

莫名有些委屈。

她囁嚅著:“我又沒有要和你打商戰——”

“你為什麽出來相親?”他又一次轉變話題,速度快得她的腦子根本跟不上。

一時間,她的腦子短路了,把他的提問理解成“相親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麽”。

他年輕,可能不了解相親這項活動。

於是她老老實實地回答:“相親呢,就是單身男性和女性,以結婚為目的見面的活動和交流——”

他深吸一口氣,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氣。

“這都想到結婚了啊……和剛才那個醫生?”

她一楞:“你怎麽知道他是醫生……”

她的話被電話鈴聲打斷,她掏出手機一看——

是徐女士。

完了,一定是來查崗的。

她連忙對姚申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、示意他別說話,他臉都綠了。

她現在顧不上他,先應付徐女士要緊。

“餵?媽媽?你到家了嗎?吃過了嗎……”

聽到她和媽媽打電話,姚申一冷峻的表情終於放松了些。

徐女士逼問三連:“你和江醫生聊得怎麽樣啊?你對他印象怎麽樣?他對你印象怎麽樣?”

與卿想糊弄過去,不停地“嗯嗯嗯”。徐女士怒了:“你嗯什麽嗯?你糊弄我有什麽用?你能把自己一輩子糊弄了嗎?我告訴你穆與卿,這麽好的男孩子,你不把握好,你是要後悔終生的!”

她一聲怒吼,還直呼與卿的大名,與卿徹底驚醒。

徐女士頓了頓,怒叱道:“他人呢?你們還在一起嗎?他回國沒幾年,你有沒有帶他四處逛一逛?”

這種情況下,與卿哪裏敢說出已經分道揚鑣的真相?

她正躊躇、不知該說什麽,旁邊路過的車聲傳進了話筒,徐女士開心了:“你們是吃完了、到街上了?太好了太好了,巧巧啊你終於開竅了,媽媽放心了。”

與卿在心裏流下寬面條淚,人都走了、開竅個屁啊。

她還不知道該怎麽說,徐女士激動地說:“小江呢?把揚聲器打開,我和他打聲招呼。”

與卿瞳孔地震。

要不,和媽媽說實話吧?

嗚嗚不敢。

尤其剛才沒說,現在再說,豈不罪加一等?

怎麽辦怎麽辦?

與卿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,正不知所措,忽而眼角餘光一瞥——

姚申一正在後視鏡裏打量她,眼神充滿深意。

想起來了,他才是始作俑者。

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從別的地方跑過來,她沒有必要一頓飯吃了一半就匆忙結束。

不行,他得負責。

她光速打開微信、找到YSY,飛快地打字:

【幫我應付下我媽】

【就說徐阿姨你好】

姚申一看了下手機——

然後不可置信地看向她。

如果眼神可以殺人,她恐怕已經被淩遲處死。

但是徐女士,也是不好惹的。兩害相權取其輕,與卿果斷倒向親情。

她對姚申一作雙手合十討好狀,然後指了指話筒,做了個口型——

幫幫忙!

姚申一深邃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,忽地扯開嘴角笑了一聲。

他明明在笑,可是與卿卻覺得渾身一顫,像是被什麽野獸舔了下——

對危險,本能地感到恐懼。

他那個怪笑轉瞬就消失了,給她使了使眼色、讓她把電話公放。

她一楞,手忙腳亂地打開揚聲器。

姚申一壓低了嗓音:“阿姨你好。”

“小江啊,哎你好你好。”

徐女士說“小江”兩個字的時候,姚申一深吸一口氣,狠狠地磨了下後槽牙。

與卿只能當沒看見。

後面,徐女士又寒暄了幾句,姚申一大概也知道不能暴露,偶爾應了幾聲。徐女士終於滿意,這才把電話掛掉。

又是紅燈。

姚申一纖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個不停。

與卿恨不得縮成個鵪鶉。

他整個人像是被什麽點燃了一樣,渾身都冒著戾氣。

他忽然開始翻車裏的東西,動作略有些重,呼吸也亂了。

最終他在汽車的儲物櫃裏翻翻撿撿,找出一盒巧克力來——

一盒巧克力!

與卿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明明他好像在生氣,下一秒卻翻出一盒巧克力?

這是什麽發展?

他一連吃了好幾塊,邊看著窗外邊用力咀嚼。

綠燈亮起,他又塞了兩塊,重新開車。

握緊方向盤的手,關節泛白。

她的視線依然放在那盒神奇的巧克力上——

定睛一看,可可濃度99%。

她平時頂多吃50%,這麽高濃度的還沒試過。

“我能嘗嘗嗎?”

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,理都不理她。

她不知道怎麽想的,自己動手,嘗了一塊——

又苦又酸。

她拼勁全力才沒吐出來,眉頭擰成“川”字,硬生生地咽了下去。

“好苦啊,這也太苦了,姚申一你為什麽買這麽苦的巧克力?”

也許是她的慘狀逗樂了姚申一,他還是冷冰冰的,但是怒氣值似乎降低了些:“隨便買的。醫生說盡量少喝咖啡,如果想分散註意力,可以試試吃零食,比如薯片、巧克力之類的。”

“你為什麽要分散註意力?”

他的嘴角慢慢扯出一個角度,無聲地笑了。

“我剛才腦洞大開,想了很多殺人、害人的招。”

她目瞪口呆。

然後茫然地看向前方,他們這是要去哪兒?

不會是什麽荒郊野嶺、拋屍分屍絕佳地點吧……

他繼續說:“完美殺人手法應該怎麽樣隱藏犯罪動機?這簡單,我隨機挑選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就行了。警方一旦發現有兇殺案,率先會排查死者的人際關系。如果我和他沒有關系,純粹只是為了體驗殺人快感的話,那就沒有動機了。”

“然後就是殺人手法,偽裝成意外就行;至於犯罪證據,比如錄像、監控、購買兇器的記錄這一系列電子證據,銷毀它們對我來說太簡單了。”

“殺人兇器怎麽處理有點難辦。不過如果想把一切偽裝成意外,那兇器也可以是現場本來就有的東西,那麽不處理也可以……”

他語速快得像機關槍,與卿甚至懷疑他的語速根本跟不上他的思維。

與卿戰戰兢兢,正要問他為什麽要研究殺人的辦法,沒想到他話鋒又是180°大轉彎:“不過殺人肯定會上癮,一次兩次不會被發現,時間長了、偶然性增加,總有一天會被抓住,不如找茬來得安全。”

與卿如釋重負:“你沒有犯罪的想法就好。”

他奇怪地看著她:“我不是分析給你聽了嗎?會被抓住的。但是幹點其它事情就不至於,比如說對付醫生這樣的職業,就容易多了。”

“對、對付醫生?怎麽對付?”

“找幾個職業醫鬧什麽的,毀掉一個醫生太容易了。”

她瞠目結舌:“你瘋啦?”

(註:男主沒有實施醫鬧這個行為,本文也沒有支持或鼓勵醫鬧的意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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